蓉蓉是我在馬大的上司也是好朋友,他們一家人到丹佛來探親,得知我剛搬到丹佛,說什麼也得見上一面。在美國一旦遷離他州,就像是搬到別的國家一樣,原來的朋友幾乎是沒有可能再見面,能夠因緣際會異地重逢真是很難得的緣分。
兩年的改變很少,蓉蓉依然美麗大方,Ryan還是斯文帥氣,當時蓉蓉肚子裡的胚胎如預期般長成活潑可愛的男孩,唯一令我感慨時光飛逝的是Merril,記憶裡的北鼻,如今儼然是一株傾倒眾生的茉莉花。
小茉莉求知慾很強,我至少聽到她問叔叔(一同前來用餐的Ryan哥哥,在座唯一不懂中文的人士)十個以上英文單字的拼法,同時轉身和爸媽弟弟用中文交談。之前便聽過土生土長美利堅人Ryan說中文,幾乎沒有外國人的腔調確實令人敬佩,然而中文竟然是全家人共同的語言便令人匪夷所思了,何況這裡是美國。
蓉蓉說,其實Merril剛上幼稚園的時候馬上從母語換官方語言,她和Ryan跟著小孩也說起了英文,『用英文只要講一遍小孩就懂,用中文得講兩遍阿』。後來,全家人到台灣度假整整一個月,語言的頻道又從英文切回中文了,回來美國之後循行如儀,姊姊跟弟弟說話也是用中文。
在這裡看過很多移民家庭,第二代和第一代之間的語言僅止於簡單的母語或英語,再深入溝通便崩潰,父母和孩子之間需要一個翻譯才能瞭解彼此深層的想法。這種情況多發生在第一代不願意融入美國社會,住了二十多年也許美國公民資格都拿到了,整日的社交對象包括購物開戶看病看電視聽廣播可以不接觸到一句英文。父母都是高知識份子並且工作場合需要行使英語的,和孩子間的溝通沒有問題,但結果往往是家裡也聽不到母語,傳統只保留在桌上的菜色裡。
能夠將母語和英語雙軌進行無礙的家庭,簡直如鳳毛麟角,情況也非移民第一代父母持續以母語和孩子溝通便得以保持語言文化這樣簡單:在雙語環境裡成長的孩子,剛開始會用的字彙量不論是哪一種都只有說單一語言孩子的一半,後來雖然會完全趕上,但是初入學可能會因為表達能力比不上同儕而產生自卑感。就這一點上很多父母比孩子還快妥協,為了不讓孩子感到不如人,最初堅持說母語的信誓旦旦也許就動搖消蝕了。
Merril剛上學的時候也遭遇到同樣的問題---雖然都聽得懂但是表達不出來。所幸蓉蓉早預期小孩會面對到的挑戰,除了密切注意孩子的心理和學習狀況,時時給予鼓勵,同時主動請學校老師協助。
『喔,我瞭解,在家裡使用的語言是中文,因為是跟著媽媽說母語嘛,很自然。』老師說。
『對,爸爸在家也是跟她說中文。』
『什麼?爸爸……』老師驚訝地接不下話。
我可以想像當時蓉蓉臉上浮現的笑意,至於Merril會不會因為表達的字彙不如其他小朋友而沒有自信?看見她慧黠明朗的眼睛,妳就會明白這是一個多餘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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