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言柔語 Bettina's Murmur

參加完喜宴，從基隆回台北的計程車上，我接了一通電話，打了一通電話。

第一通對方問我：『車牌號碼是什麼？』
『我問一下。』抬頭對司機大哥說，不好意思很晚了，我爸擔心我一個人搭車，請問你的車牌號碼是什麼？

某人前半個五月很忙碌，幾個重要的日子都由偽單親媽媽獨自撐場子：
飛飛的十歲生日把拔在西雅圖。兩個小孩一年一次的學生主導會議，把拔人在紐約，正確來說是在紐約飛奧蘭多的高空上。
像是為了彌補什麼，他堅定地跟飛飛說：『可是把拔母親節那天會回來。』
我跟飛說：『把拔回來不是因為你媽的關係，是他媽的關係。』
飛小小聲說：『媽，妳剛剛說髒話。』
我偏著頭：『有嗎？』

自小捲毛呱呱墜地到周歲健步如飛，說實話，只要全力關注他的吃喝拉撒睡是否在正常值便可以一天過一天地矇混度日。雖然也曾經徬徨，剛出生的北鼻到底要穿連身棉衣還是紗布綁帶衣？洗澡是用嬰兒沐浴乳還是酵素佳？副食品怎麼做才能澱粉蛋白質蔬果餐餐均衡周到又能餵進小口裡？不過整體而言，除了破病受傷等非預期的天災人禍，其他拉哩拉雜的生活瑣事要符合標準並不困難：新手爸媽只要用功勤加探問，耐煩禁得起操，就能把寶寶養得白白胖胖（唉，體質天生，強求不來）健康結實。

但是現在終於要面臨，即使努力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做得『妥當正確』的教育問題。

『喂喂喂，是貴婦嗎？』

 『……』我遲疑了一會兒，認出是M的聲音『是阿。』

『在忙什麼？』

『貴婦還能忙什麼？等等要去健身跟蒸臉，要不要一起來？』

『唉，果然是貴婦，我沒這個命。』

『別這麼說嘛，我都在床上健身，少爺不會介意多一個人陪他玩滑翔翼的遊戲；蒸臉就更不必客氣啦，蔽舍廚房的火候雖然經常難以控制，要把兩張臉蒸出油光來，絕對不是問題。』

接電話的時候，我正跪在地上，脖子夾著話筒，使盡吃奶的力氣要搓掉地毯上一塊殘留飯菜、母奶、喜瑞兒和嬰兒餅乾混合味的污漬，名副其實為一跪婦。

小捲毛有一個自己的書櫃了，雖然目前數量還很少，可以肯定的是它會漸漸茁壯，記錄陪伴小捲毛一路長大的所有故事，還有老娘的伴讀感想。

這個aNobii是在喵婆家看到的，雖則目眩神馳呼吸急促，但是忍住了沒幫自己弄一個來玩，喵婆說書櫃暴露一個人實在暴露得太多，我害羞。然而真正原因是手邊珍愛的書少得可憐，如果憑現有家中架上的書來鑑別我，十足便是『賢妻良母』——五成以上食譜和育兒百科，為了避免大家產生與事實有距離的認知，也許等這次從台灣扛回來那些朝思暮想了數個月的珍饈，再來考慮要裸露多少。

開自個兒書櫃的念頭暫時打住，倒是興致勃勃地立刻為兒子弄了一個。喵婆說：『You are what you read』，捲毛說：『You are what your baby reads』，雖然有點羞惱企圖偽裝自己的目的被識破，但是他說得一點也沒錯———小孩的書都是我挑的，評價幾顆星也是我別上的，完全透露本人的喜好和缺陷（註一）。

小捲毛的書櫃還很單薄，大部分還是來自Patricia及Ellen推薦的Sandra Boynton，之所以如此不害臊地大張旗鼓，用意很明顯啦：各位媽媽，妳們都餵小寶貝什麼故事書呢？開放書櫃讓大家觀摩觀摩吧！（這樣我就知道要給小捲毛讀什麼可以讓他長得善良有禮聰明帥氣…）

希望拋出這塊磚可以引出很多寶玉來。

在觀察了一個月之後，決定將這台Intellitainer列入我們家傳法寶。

小捲毛一進去裡面可以至少流連忘返三十分鐘，咬不盡叮叮噹噹黏呼呼（從拱門下三個懸掛叮咚上可以判斷出小子當天吃的副食品），壓不斷藍色小球慘兮兮，（瘦腰大頭球每天被小鬼三百六十五度狂壓），還有聽不完兒歌童謠笑哈哈。（玩具上的歌很多，還附加KTV版：只有旋律，讓媽媽自己唱）。

這張照片是四個多月拍的。

小公雞的媽咪日前轉寄了一篇關於溺愛的文章給我，同樣為人母親，這樣的課題是一種提醒也令人心驚。西瓜妹在『以後Gimgim的同學們』這篇文章裡便探討過這種扭曲的社會現象，並且為將來孩子可能會遇到的『可憐』同伴（社交和自理能力差）及自己會遇到的『惡質』家長（喜好推卸責任）感到憂心不已。

以下轉載這篇『溺愛戰爭』，和已為人父母或即將為人父母或是關心教育的妳（你）分享。

星期一當Dr.Ho看到小捲毛比蠟還黃的臉時，面色嚴肅，說看起來應該還不至於傷及腦部，但是要立刻著手驗血，然後叫臉色比僵屍還白的媽媽以及比包公還黑的爸爸回家等電話通知（唯有外婆神色如常，原因同『婆不知母不覺之無痛分娩術』）。有鑑於在美國跟醫院打交道的經驗，判斷至少得要坐立難安一整天才能知道答案，沒想到兩小時後，Dr.Ho的電話就來了---小捲毛黃疸指數過高，要我們立刻收拾行囊住院。

好友小賽媽媽初為人母，為因應北鼻生計而發展的酪農業立刻發生內憂（乳腺炎）外患（破皮流血），和 小公雞的媽咪及小捲毛的娘當初一模一樣。昔日高中同窗三朵花（剛剛號稱的，哈哈哈），不約而同結婚生兒子，接著餵奶不約而同破皮加發炎，仍然勇奪母奶一族裡苦情姊妹花之寶座，為了紀念這段血淚史以及鼓勵小賽媽媽再接再厲，在小捲毛即將滿四個月的時候，回顧初初哺乳時的辛酸點滴。

拿到這樣一個雙項型的作文題目，我應該極力闡明兩者的重要性或是尋求因果關係，再或是找出兩者的對立位置。

螞蟻和頭髮不具備以上三種關係。

那究竟為什麼他們會一起出現呢？因為他們實在太像了。

猖狂的螞蟻雄兵和我到處可見掉落的頭髮一樣，除之不盡滅之不絕。

和小捲毛在剛剛才清理過的床上玩，不到半小時，枕頭下面玩偶身上小捲毛嘴裡這裡那裡又都是我的落英賤髮。

明明才撲殺過數十隻橫行於餐桌的螞蟻大隊，更多的勇士又前仆後繼地湧現。

（為了應付不堪其擾的螞蟻，我問捲毛哥：「你上次不是說實驗室有人用稀釋的硼酸成功的阻嚇螞蟻嗎？帶一點回來吧，快被這些小動物煩死了。」

「喔，不過不是嚇阻。聽說工蟻會將帶有硼酸的糖水帶回去讓蟻后吃了中毒身亡，就可以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嗎？』我囁嚅道：『那算了，只是要嚇嚇他們，沒有深仇大恨把人家全家殺光光。』我不想夢中被成千上萬的螞蟻追殺或者下輩子變成螞蟻。

不過當他們大搖大擺走在廚房，我可以裝作沒看見，要是靠近小捲毛，一律殺˙無˙赦。）

螞蟻和頭髮還有一點相似之處，便是在你絕對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半夜起來睡眼惺忪地幫小捲毛換尿布，忽然看到他的小雞雞旁邊長出毛，大吃一驚正要喊他爸爸過來：『魏…….』，發現是自己的頭髮，『魏…….什麼馬麻的頭髮會掉在這裡呢？好奇怪喔。』

小捲毛看著我唔唔笑，小肥腿踢了踢又睡著了。

櫃子裡還剩一帖婆婆從台灣帶來的中將湯藥材，因為中藥氣味很重，我們用兩層塑膠袋包起來。前兩天上午發現一隻螞蟻先鋒在最外層徘徊，下午他已經成功地突破第一層包圍，接近目標核心了。

難道這隻執著的螞蟻小尖兵想給他的皇后調經補血嗎？

盛夏。螞蟻展開他們的覓食計畫，我正式進入產後掉髮期。

一出產房立刻開始上班，新老闆是一位難以取悅的小老頭，動輒皺眉不悅，罵罵嚎。又其君惜字如金，從不將心裡的想法說清楚，捲毛哥和我疲於揣摩上意，適應一足月，方能將彼心意猜中十之八九，然尊嚴踐地、裝瘋賣傻仍然無法遂其意，以致手足無措揮汗如雨坐立難安之窘態仍時有所見。

老闆指定女職員供餐，男職員陪他健身娛樂（應該說是男職員健身來娛樂他），不分夜晚白天。

兩小時用一次餐，上餐速度要快，餐點必須熱騰騰新鮮出爐。老闆不好動，嗜睡，偏好人體搖椅，男職員提供搖椅的速度節奏要適中，在他未熟睡之前不得停止。

這分工作還不支薪，就職至今，我和捲毛日夜操勞，只賺得黑眼圈。然即使老闆沒有隻言片語的讚美，僅將滿意表現在豐潤的兩頰或雙下巴上，我們便感激得磕頭，若又在睡前牽牽嘴角，賞個不知道在想啥的微笑，我們更是精神百倍萬死不辭了。